北京教育考试院  樊本富

　　恢复全国统一高考40多年来，高校如何进行招生综合评价始终是一个没有解决好的问题。反思这期间历次科目内容改革后的相应招生制度，几乎都属于过分倚重认知维度的招生综合评价政策，它直接导致了影响学生发展的两面性效应。为贯彻2014年国务院关于新高考方案的改革精神，有效引导学生的全面发展和个性发展，未来我国的普通高校需要从影响学生发展的认知与非认知因素以及学习环境条件出发，逐步完善招生综合评价政策。

　　一、过分倚重认知维度招生的两面性效应

　　1977年以来的历次高考内容改革，基本都属于认知维度的知识能力考核范围及标准的调整。最终落实到高校招生环节，一般起决定作用的也就是学生的科目考试分数。这种唯考试分数录取导向，对高中教育产生了明显的两面性效应。

　　1.正面效应

　　唯考试分数招生的正面效应，简单讲就是高考考什么，高中就教什么，学生就学什么。

　　认知维度的招生考试价值，在于高考科目内容规定了学生学习的学科知识宽度与深度。高考恢复40多年来我国历经数次高考科目内容改革，期间全国最多时候采用了15套试卷。从知识宽度来看，由于高校招生奠定在高中教育基础上，所以中外高校招生评价的范围，一般都涉及高中的所有学科领域。从知识的深度来看，标准参照考试的能力考核一般是基于高中各学科的课程大纲规定，但高考因为要区分学生的水平而常常采用常模参照考试，这个知识深度要求则与学生整体水平直接相关，以至于学生整体水平越高，命题难度和区分度相对越高，最后的结果就是高中教学只能是尽量朝着超越过去高考试卷标准的要求去准备，于是过重的学生负担和压力就难以避免。

　　认知维度的招生考试40多年来一直发挥了以考促学、以考促教、以考促改的积极教育功能。而今推广实施的高考、高中学业水平考试加上高中学生综合素质评价的高考新方案，也会引导高中教育尽力追求立德树人、全面加强各学科核心素养的教学目标。

　　2.负面效应

　　过去受到大力批判的应试教育现象，在2014年《国务院关于实施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中被称为片面应试教育倾向。片面应试教育影响学生的全面发展，主要有两大负面表现。首先是片面的文化知识学习。为了保证学生能全面学习高中所有课程并达到合格要求，多省市逐渐实施了高考与高中学业水平考试成绩硬挂钩的举措，从而逐步强化了今日高中学业水平考试的地位，它也成为今天新高考方案的组成部分。其次是片面的教育目标。由于考好大学的竞争激烈，区分学生水平高低又几乎只靠常模参照考试，加之考生考前又很难知道别人的实际水平，结果就导致考生往往追求最大的学习强度，教师的教学标准也尽量向高标准看齐，于是学生成了考试机器，创造力受到极大的抑制，身心负担与压力过重。在时间有限和客观上不大可能得到合理分配的情况下，学生的思想道德修养、文化艺术素养、身体健康状况等均难以得到更好的发展。

　　二、非认知维度评价在招生中的潜能预测补充作用

　　学习的发生是认知和非认知因素综合起作用的结果。高校选才并非单纯的智育，但学科考试分数反映的内容知识和学术技能如阅读、写作、问题解决能力等，主要还是属于体现个体智力发展水平的认知因素。而影响大学学习成功、生活或者事业成功的，还有系列行为、态度和策略等非认知因素。2014年12月教育部出台的《关于加强和改进普通高中学生综合素质评价的意见》明确要求各省市实施高中学生综合素质评价，其具体内容包括“思想品德、学业水平、身心健康、艺术修养和社会实践”五个部分。对影响学生发展的非认知技能研究，是我国高校制定招生综合评价政策的重要依据。

　　1.非认知技能的主要作用

　　非认知技能是大学成功的重要因素。对于学生而言，他们必须学会管理时间、与同学相处、处理挫折。我国少部分高考成绩很好的同学，后来在大学学习很一般甚至出现毕不了业的情况，同样有非认知技能的原因。高考成绩好的学生，认知技能一般都相对较好，也具有一定的非认知技能，但并非所有高考成绩好的学生都具有较好的非认知技能，有些关键性非认知技能如自律、时间管理、毅力品质并没有形成，而是源于家庭或者高中的严格监督管理起了阶段性作用。

　　非认知技能是预测工作成就大小的重要因素。尽管认知技能与工作成功直接相关，但非认知技能如个性、兴趣、自信、价值观等也是与工作成就相关的可靠因素。学术技能是必要的，但对学生的工作成功而言还不够。

　　2.非认知技能的基本要素

　　国外专家通过对35所大学陈述的大学招生目标文本分析发现了12个主题，它们分别是：（1）知识和一般原理的掌握；（2）持续学习和知识的兴趣与好奇心；（3）文化艺术欣赏；（4）多元文化欣赏；（5）领导力；（6）人际交往技能；（7）社会责任；（8）身心健康；（9）职业定位；（10）适应性；（11）毅力；（12）伦理道德。其中，兴趣和好奇心、人际交往、职业定位、适应性、毅力等明显属于非认知技能。芝加哥大学团队的研究认为，影响学习和事业成功的结构性非认知技能，主要是：学术行为、学术毅力、学术心态、学习策略、社会技能等五个方面。

 

　　（1）学术行为，通常与是否是好学生及有好成绩联系最直接，体现为课堂出勤、准备上课材料、参与各种活动和课堂讨论、课后完成作业等，它们相对容易被教师观察、测量和监管。（2）学术毅力，是学生通过自律、自控等品质专注于学习目标、全力克服各种困难去完成学校课业任务的心理倾向。杜威、科尔伯格以及皮亚杰等甚至将“自律”作为一种基本的道德发展水准。它直接影响学术行为并最终影响学术成绩，它是学生能否取得长期教育成就的关键因素。（3）学术心态，是学生拥有的社会心理态度或者学术信念，它受制于社会文化环境和学校文化环境并直接影响另外四个非智力因素，最终通过学术行为影响学术绩效。积极的学术心态包括学术群体归属感、相信通过努力就可以提升能力、相信自己可以成功、认识到学习任务的价值等，它们能推动学生强化自己的学术行为而坚持完成课业。（4）学习策略，是个体在认知学习中使用的程序或战术，包括自我监控学习、元认知、目标设置和时间管理、学习技能等策略。有效的学习策略能支撑学术行为，最大化学习效果。（5）社会技能，是指学生之间、师生之间、学生与成人之间的人际交流品质，包括合作、同情心、承诺和社会责任等。发展学生的社会技能是教育的重要目标，对他们完成学术目标的学术行为以及未来生活和事业成功都十分重要。

　　3.非认知维度评价的基本方法与招生实践

　　回顾我国自主招生走过的评价道路，它在考核办法上就是采用了重复统一高考这种认知维度的评价，并辅之以专家集体面试等方法评价学生的非认知技能。2003年教育部批准首批22所高校开展自主招生试点以来，先是各校自行举办考试，然后是2006年由北京交通大学、北京邮电大学等5所特色高校共同举办的自主招生笔试联考，然后到2010年底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985工程”高校纷纷各自结盟并宣布2011年采用联考形式，直到2014年国家叫停联盟考试。这些考试的总特点是对学生的学科知识进行全面检测。此后，教育部要求高校自主选拔，要注重以面试为主考查学生的素质和能力，注重为考生减轻备考负担。上海纽约大学2013年首次在中国招生，除了各种高中成绩单、高中学业水平考试成绩、获奖证书、校长推荐表等申请材料，就采用了校园日活动这种情景化面试方式，测试学生的人生态度、价值取向、求知欲望等综合素质。取消过多的学科考试并加强面试评价，这是认知维度评价向非认知评价维度的转型。按照2014年国务院颁布的新高考方案精神，除了自主招生，未来我国各高校都要制定学生综合素质评价办法，科学使用高中学生的综合素质档案材料，加强对学生非认知维度的评价无疑是重要的方法论。

　　三、学生背景维度的招生评价更具有相对公平性

　　无论是认知维度抑或非认知维度的评价都要考虑学生的背景特性，这是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公平价值观追求在招生中的重要体现。在现有教育环境下，高校招生要考虑的优先条件就是机会平等。除了考虑申请学生的这些成绩体现在德智体美等哪些方面，还要知道影响学生成绩的非认知因素体现在哪里，接下来就是学生及其家庭的经济状况如何。学生背景维度的招生评价，相比于只看考试分数的评价，更具有相对公平性。

　　前瞻未来，我们期望未来能逐步用多样化教育目标和多维度评价引导学生发展，毕竟认知维度的考试成绩好只是未来学习好或者工作好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