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第一五六中学学生 徐 延
茶在翻腾的水中沉沉浮浮,然后不紧不慢地,沁出香。
不知为何,有一段时间我总是莫名急躁,总觉得惴惴不安。想起来,妈妈挺不容易的,那段时间承受了我许多无故的坏脾气。现在想起来,自己都不能理解。学习累了,想休息,但想起其他同学还在继续学,便只能再加把劲儿不松懈。后来我问妈妈,她说:“每个人都有一段时间会莫名地暴躁,我懂的!”
妈妈去学驾照的时候像个新入学的孩子。早上我们一起出发上学,晚上一起回家,即使她已经累得不想动,还是会和我讲当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自己学得如何、哪里可以再练练……我饶有兴致地静静地听,心想,中间相隔的几十年年龄差,并没有把我们拉开太远。
“香叶,嫩芽。慕诗客,罗织红纱。”茶,南方嘉木,三皇五帝时被神农用来解毒。我以为爱茶的人,都是极其广博的。毕竟是三千年留下的古物,却偏以鲜活的姿态,让我们闻到不一样的“古气”。但像妈妈这样认为世界非黑即白的人,居然也是喜欢茶的。我们家的木柜里,收藏着她朋友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茶。我闻茶闻得多了,想来也是爱茶的。我沉溺于茶在沸水中翻腾的姿态和沁出的香。至于妈妈到底喜爱茶的什么,我难以琢磨。
有一天,妈妈的一位朋友在我们家做客。饭后,沏一壶茶,大家一起聊天。妈妈和朋友讲起要我读名著我却置之不理的事,又谈起她读的《简爱》哪个出版社翻译得最好、《悲惨世界》第几版电影拍得很棒。我没有惊讶,只是没有想到,妈妈也是静得下来的。我坐在一边听她们侃侃而谈,却隐约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妈妈。
对我来说,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妈妈,我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赠予她,大智若愚或内秀,好像都不合语境。
她爱茶,或许只是爱喝茶,但也仅限于偶尔认出是什么茶。我调侃她,甚至嘲笑她是茶伪爱好者。她也不恼,说:“茶嘛,喝的就是感觉。想想几千年前的古人不也像咱们现在一样喝着茶。”我的神经被挑动了,或者说我的记忆被唤醒了。在古代,会不会也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少女,品着茶的味道。
我像是从妈妈那里遗传的,一样的爱茶,有一种天马行空的浪漫,但又对历史十分敬重。无论是茶还是她,都浸润着我,像用高温高压洗礼我,教我从内质变,由石头变成玉。
如今,我还会认真地悟茶的香。而妈妈始终在我沉沉浮浮的生命岁月里不紧不慢地,沁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