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师范大学附属育新学校教师   董雪娇

　　每年秋风乍起暑气渐消之时，人们总是涌起很多期盼，因为随之而来的是中秋节和国庆节。似乎为了预演喜庆的场面，教师节总是先行到来。

　　我想起今年女儿报考大学时我俩的一段对话。因为是文科生，她可选的专业寥寥。我问她：“学师范吗？”她立刻回答：“不！”语气斩钉截铁。虽然我并不强求她将来一定要当老师，可也略微有些失落——老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那岂不是我这个当老师的母亲太失败。我便拉着脸问她原因。原以为她会回答老师太忙、赚钱少、太辛苦等老生常谈的理由，没想到她却说：“老师有两个假期其实挺好的，可老师的职业生涯是一眼可以看到头的，从校园到校园，人生的轨迹没有变化。我的人生，应该多些意料之外的东西才有吸引力。”听了这个回答，我默然良久。因为她思考的这个角度，我从没想过。

　　犹记得从前参加同学聚会，座上很多政坛新秀、商界精英。每当我们这些还坚持在老本行的一线教师开口，总会招来“白眼”：“你那是典型的教师思维，社会根本不是这样！”有个同学当了十年教师之后下了海，她颇有感慨地说：“你不知道，我以家长的身份参加孩子的家长会，才体会到老师在台上说的那些话有多幼稚，才发现自己当年站在讲台上谆谆教诲家长的行为有多幼稚！”我哑然半晌，心想自己恐怕真的早已经是“象牙塔里的人”，每天对着学生谆谆教导真善美，自己也真诚地坚信着所说的一切，却不知在“社会人”眼中，我们是一群理论脱离了实际的化外之人。

　　反思自己的职业生涯，颇有些不甘心：活在象牙塔里，真的不好吗？当社会价值观混乱、众说纷纭的时候，我们毫不犹豫地坚信自己的“正道”，并总是不遗余力地试图做个传道者。虽然经常被人嘲笑迂腐，但这个社会，不是总需要有人坚守正统的价值观吗？而且，象牙塔里的生活因单纯而快乐，有一颗童心，不是让我比同龄人更年轻些吗？多年前的学生走上社会，早已成为一方栋梁，却还经常恭敬地对我说：“老师，有啥事别担心，咱们同学都能帮您解决!”自负桃李满天下的我，不是比其他职业更深刻地感受到真诚付出带来的回报吗？

　　教师这个职业，活在书香里，活在讲台上，活在极其有限的“一亩三分地”里，活在师生共享的有限空间中，可以说，现实空间极其逼仄，但心灵空间又无比广阔。为了保持跟学生思维同步，有共同语言，教师须不断更新自己的话语体系，甚至一个假期不上课，重站讲台都会惴惴不安——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可别被天天刷微博的熊孩子问倒！所以，老师既是传统的卫道者，又非得活在时代的最前沿。现实的有限与精神的无限相交织，传统的坚守与新潮的追求相纠结，组成了教师这个矛盾综合体。这就导致教师在物质上常常自嘲，在精神上又往往自傲，这恐怕是教师职业的通病。

　　又是一年秋风起，教师节悄然而至。回思教师职业的种种利弊，我不禁哂然一笑：且管他人如何评价，只要自己活得自足自在，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