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通州区运河中学学生 周泓洁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又是一年清明时分。
小时候我总不明白,为什么外婆这么多年就算千里迢迢、无人陪伴甚至儿孙琐事应接不暇的时候,也要搁置一切,在清明时节匆匆返回故乡。这样的奔波跋涉,对于她和我这样的旁观者来说,都是一种仪式。“每年兄弟姐妹们总要回去,聚在一起,给爹和妈烧纸。这是老规矩,不能断。对于这些很早就从家乡出去的人来说,总是这时候,才有机会有理由回去。”
当时我想不到外婆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往返于新旧两地,是怎样孤独地思索着时光的落差。
“我当年十八岁,你太姥爷背着一卷铺盖领着我,口袋揣着介绍信,就去了火车站。我在外面到处干活,供后面的弟弟妹妹上学。我拼命干活,到处闯荡,赚钱,再成家。后来弟弟妹妹都大了,工作了,离家了,几十年几乎连过年都很少回去。”小时候外婆哄着我和她一起回娘家,都是这样耐心地讲着她以前的故事。我天真地催促外婆回忆。坐着长途汽车,拎着大包小包,外婆拉着我的手,在人声嘈杂的旅途里,絮絮地讲着年轻时的伤痛与欢喜。每每那时,我靠在外婆怀里,心里便升起一份凝重。我似乎听懂了外婆诉说的情与景。沾着雨丝的车窗外风景移动,我的目光穿过旷野和农田,积满落叶和泥草的渠沟里有模糊了碑文的墓碑。
我跟着外婆和她的一众姐妹兄弟去太姥姥太姥爷的墓前跪拜。我什么都不懂,却也认得所有在场的大人脸上的严肃与不可说的哀愁。我不懂思念,也不懂离殇,但我知道那个日子是留给哭泣的。我听话地一声不吭,深深跪在生着苔藓半浸在烂泥里的石踏板上,认真地磕头。身边的长辈包括所有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一一跪下去。焚起的香燃着纸钱,我抬起脸,能嗅到新生的青草味道。
后来,外婆再没有回去过了。有一些事,或是一些时光,一些灰尘,一些流年碎梦,隔断了回乡的念想。
于是和今年一样,外婆就搬着凳子坐在家里的阳台上,微微扬起下巴,望着天边,隔着雨声或风声辨别家乡的方向。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那最后一年,祭祀完离开时,外婆一言不发地指给我看祖坟中还空落的地方。那几尺空地,一抷黄土,是游子最后渴望的,父母家人之间安睡的归宿。生可飘零久,死须葬故乡。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又是清明时节,我把你一生的牵挂珍藏。
(指导老师 陈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