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疏影雪冰

发布时间:2018-03-05 期号:

北京市昌平区第二中学学生 刘枢元

  说到雪,我总是和梅联系起来。就连妙玉煎茶用的水,也是梅梢的雪水。于是,渐渐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被我移植到了雪上。

  这样的场景,我还是见过一次的。在镇外的茶园里,冬天休息的茶树枝与月和雪共同上演了这一幕。

  高高低低的梯田,依着山丘的形状,在我周围跳着舞。丘陵远处黑茫茫的地方,是太湖。湖上的一切都不大清晰——不过这样更好,我眼睛所触及的世界有了界限,我得以专情于近处朱玉琢成的风景。

  本身,雪落下来就是粘的;如今夜里温度还是零上,雪更加粘了。这样的雪,附在精剪过的茶树枝上,就好似茶树匀上了一层粉。这样的妆容,不同于现代的粉类不追求自然,而呈现一种清冷高贵的气质。

  我那两天,心里有一点点波澜,用佩弦先生的话,“这两日颇不宁静”,也倒合适。因为好朋友突然不和我玩,就想到了去野外看看。

  所以,我一如既往蹬上自行车,一鼓作气骑到了镇外三公里的地方。也没有注意看这是谁家的茶园。我只是被外面的水渠吸引——水渠一直延伸到茶园深处。渠水汩汩地流着,因雪的融化与加入,变得愈发活泛。

  我顺着水渠慢慢地踱着,迎面欢迎我的,总是清浅却欢歌的冬之水。水的内容因融水的注入而丰富;在细流进入水渠之处,往往不见白涟,只见一点点水纹扩散开来,还有从水底涌起的气泡。水的侧旁,有几丝纵横。这纵横相交,一直沿着水,延伸着。

  我循着这些黑影的踪迹看去,它们在不远处跨过一块黏雪凝成的冰,从冰上走过继续延伸;冰正在化着,不澄澈的晶莹之上,依稀映着一轮浅黄的月。是的,浅黄。冬日若是冷时,水缸上都可以结一层薄冰,月却永远不似“海岛冰轮”。不过,浅黄色的月亮里,藏了更多故事。我依稀看到的,是面色如月一般黄的嫦娥,带着斯夫不见的痛楚,迈着钝滞的步子,缓缓走来。

  且说这块冰的好处。这块冰如脂玉一样,又凉又软;在剔透的釉质之下,显出一层薄纱一样的实质。但我能感觉到,这所谓实质,也并没有那么坚硬——里面还能看见参差的纹路与被冻住的气泡。但总的来说,这冰还是更像一面镜子;镜子里面,是一道一道黑影闪过。那便是疏影横斜了。

  这茶树枝,净洗铅华之后,就变得很细了——而看着地上、冰上的影子,却不似那么清瘦,推想原因,就是枝上轻轻洒下的那层雪。茶树枝没有雪,还不如不生出来。因此,是雪成就了这散乱堆放的玉如意的影子。

  至于暗香,我还记得小时候对着宅子背阴处的积雪深呼吸闻到的沁香。随着成长,这样的感觉正在慢慢退却,但终究在十岁之前,还能感觉到一点点。

  我读到“冷香丸”,对那种香气并无太大概念;隐隐约约觉得薄荷冰片并不能满足那种冷的气质。所以,唯一可以类比的,就是雪。雪的香气,在我多年以后的回忆里,大致是这样:有一点点像龙涎磨碎了放在大量的水里——当然,味道还要淡一点。更突出的特点,是一种我难以名状的味道,嗅到,就使我鼻尖发痒。

  由此一来,暗香与疏影都齐了,我还是趴在那里,对着那块冰雪出神。那块冰雪,边缘处的釉质正一点一点变得更加透明,久之,就成为了液体,悄悄地汇入水渠中。水渠中,是浅浅的波纹,还有一点点泛起的小水泡……

  “孩子?”我刚一回头,看见了姨夫的身影。他穿着风衣,看着我,“涟涟,是你啊!家里人说你跑出去了,原来躲到了这里!”

  我的自行车放在皮卡后面。我被安全带捆在副座上。姨夫用这种方式把我运了回去。一切如常,父母也没怎么责备我。

  多年以后,我对那天的印象浓缩在了我坐在颠簸的皮卡上、看着渐渐落下的浅黄的月的那一幕。我无数次顺着那月之黄昏回想那一夜的细节,如我上面所述。但是,我也不止一次对其真实感产生过怀疑。但谁知道呢?

  正如今天的我,躺在藤椅上,望着浅黄的月。谁知道,此时此刻,是真还是幻呢?

  我试图将自己沉进一个长长的梦里,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确认一切的虚谬,才能肆意狂欢。然而,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我回到了那年,看见一个小女孩趴在小姨家的茶园里,望着一块澄澈的雪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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