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恢复高考40周年 现代版“范进中举”

发布时间:2017-02-15 期号:

 

  艾立华,中共哈尔滨市委讲师团退休干部,1969年初中毕业即奔赴北大荒屯垦戍边,达10年之久;1983年大学毕业后到哈尔滨工业大学任教;1992年在吉林大学获法学硕士学位;1991年选调中共哈尔滨市委从事理论宣传、理论教育工作;发表论文140余篇,主编、参编理论教材40余部;2007年被评为全国优秀宣讲个人,获中宣部嘉奖;2013年退休。

 

  1979年8月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妹妹冲着全家人喊了一嗓子:“咱家‘范进’‘中举’啦!”

  清代著名讽刺小说家吴敬梓笔下的范进,为了功名20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每每都名落孙山,直到一把年纪才榜上有名,考中举人。我的高考经历与范进还真有点儿像。

  1977年全国高等学校恢复招生考试制度时,我在广阔天地“修理地球”已长达8年之久。从听到消息那天起,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考?不考?掂量又掂量,实在难以决断。不考吧,于心不甘!一方面,上大学是我从小的愿望,虽然26岁“高龄”实现这一愿望已近奢望,但内心深处总盼着某一天发生奇迹,走进“象牙塔”,成为一个真正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一方面,通过考试上大学是我当时回到城市的唯一途径,也是改变命运的难得机遇,错过了,恐怕就真得“扎根边疆干一辈子革命”了。考吧,以自己小学六年的文化程度考大学,明摆着不自量力呀!我是1966年升入初中的,那时全国上下到处都在“革命”、“造反”,大、中、小学一律“停课闹革命”。所以,我初中三年没上过一节文化课,什么是“有理数”,什么是“因式分解”,一概不知,至于“勾股定理”、“牛顿定律”、“化学元素周期表”等,更是“蛤蟆跳井——不懂”。以这样的功底考大学,岂不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为这事,我在知青宿舍门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多天,楞是踩出一条小道儿。直到截止报名前一天,我脚一跺、心一横,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管它考上、考不上呢,考!考不上不丢人,考上算幸运!”

  于是,没有任何准备我就进了高考考场。刚刚恢复高考,试题不难。就说我最怕的数学吧,前面3道题我竟然都会做!第一题是四则混合运算,其中有加、减、乘、除和大、中、小括号,这是小学学过的,我会做。但从第四题起,别说会做啊,我连看都看不懂。据此,考试结束后我断定:没戏!肯定没戏!万万没想到,考试成绩出来后,我的总分数居然高出录取分数线38分。得知分数那天,我高兴得无法形容。之后,经过体检、政审,我就一门心思等着《录取通知书》送达了。为此,那年春节我都没回家,一个人在知青宿舍过年,虽说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可心里揣着希望和憧憬,过得也挺高兴。谁知道,等到1978年3月七七级新生入学报道,我的《录取通知书》也没来。去问、去查,没人答复。我冤、我怨,我气、我恨……结果是大病一场。

  大病初愈,1978年高考已到眼前。这次,我二话没说就报了名。经过1977年高考,我对自己有了信心:虽然数、理、化不行,但文、史、地还说得过去。因为我打小儿就喜欢写作文,课堂上老师读的范文总有我的。到北大荒后,我坚持自费订阅《光明日报》,从中学到不少方方面面的知识。我觉得,就凭这,考不上本科也能考个专科。1978年高考分为初试和统考。初试成绩一公布,我就乐了,三科261分。这就意味着我参加统考已无悬念。我心想,照这个分数看,统考肯定也能过录取分数线。哪成想,7月18日,离统考还差两天,我突然发高烧,上吐下泻,打了安痛定,吃了去痛片、土霉素,可根本不顶用。19日我乘长途汽车去考试,由于高烧不退,头晕得厉害,走路直打晃儿,走上20来米就得靠着路边的大杨树歇一气儿,攒足力气再往前走。从知青宿舍到长途汽车停靠点只有200多米,我却走了20多分钟。考试那几天,我身体“始终保持高温态势”,三天没吃一口饭,就想吃冰棍儿,可又没处买,只好一个劲儿地喝水。每一科考完,看到当地考生的父母和亲友等在考场外,一边关切地询问考得怎么样,一边递上草帽、西瓜和鸡蛋,而我却独自顶着三伏天的炎炎烈日、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招待所走,眼泪就止不住地流。22日上午最后一科考语文,我提前半小时答好了卷子,写完最后一个字,便一头栽倒在地上……醒来时,我已在医院打了两天吊针。后来我出院时,正好公布高考成绩。这一次,5科才考了287分,离录取分数线差13分。我又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只觉得高考这条路走到了尽头,希望的火焰灰飞烟灭,前途命运茫茫然不知所终。此后大半年,烦闷、郁闷、苦闷一直缠绕着我,赶也赶不走。

  转年4月,我告别工作、生活了10年的北大荒,随知青返城大潮回到家乡,父亲单位给我安排了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就在这时,1979年高考报名开始了。政策规定:考生年龄限制在25周岁以内,1952年7月1日以后出生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可以放宽到28周岁。我生于1952年12月,刚好在允许报考的年龄内。得知自己还能赶上高考最后一班车,我上大学的念头立刻“死灰复燃”,随即毅然放弃了那份令当时许多人羡慕的工作,以“城镇待业青年”的身份第三次参加了高考。

  上世纪70年代末,人们生活水平很低。与绝大多数家庭一样,我家也很穷。父母忙于生计,没把我参加高考当回事儿,自然也没给我任何优待。考试那几天的早上,我就着咸菜喝一碗高粱米粥,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三毛钱,就一个人去考试了。那三毛钱中,有两毛是午饭钱,一毛是来回的车钱。我是家中的老大,体谅父母养育四个孩子的艰辛,考试那几天,去的时候坐车,回来时走路,尽管路很远,走起来很累,就为省下5分钱。

  由于没经过初、高中系统学习,我掌握的知识都是片段的、零碎的,而且有许多来自“道听途说”。考试过程中,我靠着平时积累,使出浑身解数答好每一道题。例如,有一道数学题要求“证明勾股定理”。我虽然不知道怎么证明,但曾听“老高三”、“老初三”知青说过“勾三、股四、弦五,勾三加股四大于弦五”,就写上这两句话,然后划一个直角三角形,标明勾、股、弦所在的线段。再如,历史题中有一个名词解释——孟良崮战役。这个战役的名称我在《光明日报》上见过,可不了解具体情况,一时不知怎么解释。静下心来,想起电影《红日》,便根据电影情节答道:“解放战争时期,陈毅元帅指挥人民解放军在山东打败国民党反动派的一场战役。战斗中解放军冒着枪林弹雨英勇杀敌,消灭国民党王牌军74师,活捉师长张灵甫,取得伟大胜利。”又如,政治试卷有一道18分的题是“简述抗日战争时期周恩来同志在国统区的革命活动。”起初,我真被难住了,后来灵机一动,想起1976年周总理逝世时在广播里听到、报纸上看到的缅怀文章,于是就依据对那些文章的回忆答起来,比如周总理不顾个人安危亲自处理西安事变、三赴桂林营救和疏散文化届人士;周总理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在南京梅园新村、在重庆曾家岩50号;皖南事变后周总理为《新华日报》题词“千古奇冤”等等,反正能想起来的都写上了,写了满满一大篇儿。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样答题自然不尽精准,但是至少能得一大半分。基于此,我觉得这次应该能考上。

  果然!

  我三次参加高考,直到28岁才榜上有名,和“范进中举”也差不多了!与范进不同的是,他考中举人后乐极生悲,疯了;而我接到《录取通知书》时一点儿不激动,只觉得它来得太晚,起码晚了三年,甚至更长。可话又说回来,晚是晚了,它终究还是来了。“知识改变命运,教育成就未来。”从此,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转折——上大学、读研究生、在高等学府执教、到党政机关任职……

  回首我的三次高考,彼情彼景、苦辣酸甜,至今历历在目。我常常自问,当初为啥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考大学呢?那本是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呀!我想,这固然因着想要改变命运的执着信念,但更重要的是恢复高考制度为我们提供了历史机遇。为此,我由衷感谢那个拨乱反正的年代,感谢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社会共识!

 

 

“纪念恢复高考40周年”征文启事

  征文要求如下:

  1. 来稿者为恢复高考制度后参加过高考者。

  2. 文章为第一人称自述文。文章讲述真故事,抒发真情感,有细节描写,能感动人心。

  3. 篇幅在3000字之内。

  4. 来稿文章写明作者姓名、单位、手机号码等联系方式。请随稿提供1至2张近期照片,并附个人简介,300字内即可,可写个人经历、著作等。

  5. 征稿即日开始,2017年12月31日止。来稿择优刊登。

  来稿请寄:E-mail:  ylandly@163.com或zongbianshi@bjeea.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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