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第一六一中学学生 郭科言
天下着雨,大地笼罩在一片雾霭里。走进海利根施塔特的那间小屋,我看见了贝多芬用过的那架钢琴。浅咖色的木料上透着些许黑色暗纹,格外扎眼,就像老人身上一块一块的老年斑。金色的纹饰并非想象中那样熠熠闪光,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黯淡。虽然经过了精心保养,但时间还是在这架钢琴上留下了印记。故居的别处就更不用说了。壁炉上微微泛黄的大理石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裂纹,客厅的一把皮椅子饱经磨损,海绵在脆弱的皮革下透出了棱角。
我不忍心继续待下去。时间似乎格外眷顾贝多芬,让他生前为数不多的个人财产看上去格外破旧。时间在这里留下的印记,太深太重了。
于是,我来到维也纳公墓,这里有贝多芬永远的居所。尖锥形的墓碑,像一把素白的剑,突兀地从草地上拔起,笔直地插入暗沉的天空。墓碑洁白的基座上放着许多鲜花和手抄的贝多芬乐谱。鲜花绽放,谱纸簇新,时间还没来得及在它们身上留下印记。回头看,高耸的青松、一丛丛绽开的鲜花以蓬勃的生命力抹去了时间在墓碑上刻下的印记。
坐车前往市中心,云层渐渐散去,阳光一点一点照亮了维也纳。我惊异地看到一个年轻人穿着18世纪风格的礼服,在一座教堂前拉小提琴,是贝多芬的D大调协奏曲。他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闭着眼睛,如痴如醉。他面前放着一个牌子,用德文和英文写着:致敬贝多芬。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贝多芬的影子;在那音乐里,我听到了贝多芬坚韧的声音。
许多路人为他驻足。他们原本或忧愁彷徨或浮躁不定的表情,在这琴声的涤荡里趋于安宁,又一点一点地变为昂扬向上。几组琶音,点亮了耷拉的眼睛,柔和了紧绷的嘴角;又是一段滑音,一曲终了。人们纷纷为年轻人鼓掌,不仅为他的演奏技艺,更为那激荡人心的旋律。那旋律里,是没有被时间留下丝毫印记的贝多芬。
我想到了贝多芬的另一首名作——《欢乐颂》。相比D大调协奏曲,它有更深远的影响。从最早的宗教教化音乐,到后来人们在危难时期的心灵支柱,再到现在的欧盟盟歌。《欢乐颂》在几百年里带给人们太多力量。而这力量,来自贝多芬。
脑海中回响着《欢乐颂》与《D大调协奏曲》的旋律,我脚步轻快地走在维也纳的大街上。贝多芬并没有被时间打上烙印,他用作品的旋律穿越时空来抚慰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物件的日益老旧与贝多芬作品的历久弥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间的印记,如此不同,又如此鲜明。
那一刻,我才看清,时间的印记原来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