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法大学学生 安 宁

　　湿热的风携着不倦的蝉鸣，耀眼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落在桌上的也不过是几点光斑。我从桌上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教室外嬉笑玩闹着的人们，对午后的温度和风速都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头，结果是与周公的另一番深切交谈。

　　那时刚升入高三，那时仅有“高考是一场能改变人生的持久战”的想法，那时还没真正意识到这话的真正含义，于是一向自恃反射弧长得优越的我，对这件事也秉持了一贯的慵懒态度，其实就是没放在心上。

　　说是高三，其实日子也还是一秒一秒，一分一分，一小时一小时，然后一天又一天地过。时间从来都是这样的认真和公平。课间我等着打水的时候，窗外有时满天红霞，有时天水之青，间或有几只白身黑羽的鸟儿飞过；课上发呆的时候，愣愣地盯着黑板上的白色字迹胡思乱想，粉笔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讲出来的话，黑板却从不珍视从不放在心上，只要轻轻一擦就尽数清零。可是粉笔还是坚持不懈地讲，黑板还是执迷不悟，啊，凄美的爱情故事；自习课上写作业写到烦的时候，强行讲笑话给同桌听，然后一起偷偷地憋着笑……曾经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我跟同桌一起笑，结果没收住，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觉得不太对，感觉教室里只有我们俩的声音。我小声地跟同桌讲：“你转过身看一下，班主任是不是进来了，我不敢。”她转过身，然后转回来，小声地说：“就在我们身后。”然后我们很淡定地进行了面部管理，很淡定地埋下头写作业，很淡定地假装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是那样紧张的氛围还是一点一点渗透进了我们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再也不会抬头看向窗外了，清亮的水声传出，一点也扰不乱我的xyz坐标；不知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那样的胡思乱想，注重的只是那样一笔一划最终构成的汉字或者英文的意义而已；不知什么时候起，自习课上再也不敢忽视一分一秒，生怕试卷上那些空白的地方填不上字迹……时间流水一般飞快，埋头于书堆以至于过得昏天黑地，唯有回家休息的日子可以小小地喘那么一口气。

　　第一次因为有数学题解不出来哭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是啊，这样迟钝的我，也终于感受到高考的压力，那样真实地压在头顶，像是风雨欲来，黑云压城，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于是我总是在害怕，害怕少做了一道题，害怕少背了一篇作文，害怕错过哪怕一个小小的知识点。一天24个小时，恨不得拆成48个小时来用。我就这样急死忙活地逼着自己，对自己说“没关系，你可以的，只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就好了。”那些因做不出的题而流下的泪水，那些因越来越多的测试而产生的焦虑，那些因成绩名次变化而波动的心绪……现在看来是太过敏感和重视，那时却是完全真实的感受。

　　高三一年，时间飞快，刚刚还问同桌“这道题应该怎么解”、“‘四弦一声如裂帛’的下一句是什么”，转眼就坐到了高考的考场上。再看考场的昨天似乎只是一场梦。唯一真实和清晰的是手中的笔和笔下的试卷。

　　两天不过弹指一挥间。

　　走出考场，蓝天白云，还有爸妈关切的脸，恍如隔世。

　　我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地大喊大叫，大哭大笑，结果就那样平淡地走出考场，平淡地对爸妈说：“我考完了。”

　　转过身来，是高中的古色古风的大门，朱红门柱，飞檐走兽，为即将毕业的我们大开。入学的时候就知道了，这门只会为我们开两次，入学一次，毕业一次。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走出这一扇门，并不是结束，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