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师范大学附属育新学校学生 历宇涵
曹雪芹笔下的美人,大多有或多或少的缺陷,比如颦儿的体弱、宝钗的体热。脂砚斋也评:“可笑野史满页清一色的羞花闭月莺啼燕语,殊不知真正美人方有一陋处,今见‘咬舌’二字加之湘云,不见其陋,更觉轻巧。”我开始喜欢湘云的原因,便在于她的“爱”、“厄”不分,这使同样是“咬舌”的我立刻滋生了单向的“惺惺相惜”。随着进一步阅读《红楼梦》,一娇憨的湘云俨然立于纸上,孰能不爱?岂能不爱!
可爱的淑女卧于假山后的石凳上,香梦沉酣,四周的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满脸满衣襟皆是,红香散乱,扇子垂落,整个身子被落花与蜂蝶围绕———好一副睡美人图!试想,封建社会里,女子都在学习班淑的《女戒》之时,突然有这么个女孩敢如此豪爽,不拘小节,醉眠芍药茵,那便像是中原京都的中心地带突然盛开了一簇西域的花朵,让人惊奇,让人感叹,却不使人反感。这个女孩,便是湘云了。湘云喜欢大说大笑,她能在凤辣子指戏子时说出其像黛玉,就足见其单纯且无城府。人们常这样抱怨:和一个想法太复杂的人说话好累,和单纯的人待在一起倒像是被染上了一层快乐的气息。湘云便是这样爱笑爱闹、阳光爽朗的,令人岂能不爱!
但是,我最喜欢湘云的,并不仅在于她的娇憨,更在于她的善解人意,在于她的侠骨柔肠。我们现在会给家里雇的保姆买礼物、过生日,是因我们不但坚信人人平等这一理念,更觉得他们帮了我们许多。可是在那个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像夏金桂那样摆主子脸色的人占了大多数。而湘云却能答应袭人绣东西、记得将螃蟹分与丫鬟共享,种种做法着实可贵!且她的善解人意并非止于此。宝玉生日,正是她提醒了大家这同时也是邢岫烟的生辰,使可怜的女孩从角落里陡然升起,不再被忽视。也是她,在听说邢岫烟受到婆子刁难时挺身而出,甚至大动肝火。我恍然觉得,湘云就像《射雕英雄传》里憨憨的郭靖一样,只要认准了心中的正道与道德底线,就会努力捍卫。这般善良侠义,让人如何不爱!
众所周知,湘云是“富贵又何如?襁褓之中父母违”。但并不见她就此郁郁寡欢。相反,她总是时时刻刻快乐着,也时时刻刻给大家带来快乐。大概娇憨者并非真憨人,所谓的“大智若愚”,不过如此吧。
最后我想提一下脂砚斋,因为我同许多人一样,认为她便是湘云的原型。或许是心理暗示在作崇,总觉得她在评点湘云的笔墨上,夹着一抹无法表达的情绪,或欣喜或叹怜———那一句“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宛如历经波折后回想往事的豁达与爱意,使整本红楼增添了多少感伤!
细细读着脂砚斋的一句“可见惜其石必惜其人,其人不自惜,而知己能不千方百计为之惜乎?所以绛珠之泪至死不干,万苦不怨。悲夫!”不知不觉间,眼角已然湿润。我“爱”、“厄”不分的小红颜,多希望你能永远如醉眠芍药茵之时般豪爽单纯,快乐地度过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