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北达资源中学学生 朱子安
端详着那一株不起眼的幼苗:麻杆似的虬干光秃秃的,稀稀拉拉地长得不整齐的叶儿,绿得深浅不一的杂色,我不由嗔怪:“老板,这是什么啊?”他倒是轻车熟路:“丁香,这可是花树呢。”
“大花的?”
“啊……那不是,一串的小花,香着呢。”
若不是当时的节气适合植种丁香,我也不会买了这其貌不扬的苗儿。没法子,就漫不经心地带回,漫不经心地栽下。兴许是一开始便厌弃它的样貌,而后便抛它到九霄云外,除了偶尔浇水,再无照顾。
春天了,正是桃李争妍的季节。打开院门,忽然闻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香。那是怎样的一种沉醉享受,仿佛上瘾一样,顺着香,嗅着,跑着,找着……我急不可耐地想把这花香全吸入肺中,急切地想一睹庐山真面目——是哪位花仙如此沁人心脾?于是,在那斑驳的矮墙后边,找到了那被忘却的丁香正兀自开着,悄悄地结了一束束的骨朵,粉色的小花苞迎风站立着,绸缎般的花瓣还打着盹似的抱在一起,轻轻地摇曳。但有的已经悄然绽放,毫无保留在空气中氤氲着。我惊讶得张大了嘴,那一刻,激动得差点抱着树干流泪了——那旺盛的生长,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掉——仿佛是团结起来了,一朵一朵的花儿那么小,一个一个的花瓣由浅粉色变成紫红色,再回浅,那是流动的虹。它们努力地靠紧聚拢成了一束,你推我我挤你的,向上!我忽然像被重重锤了一下子——谁说花小?它开出了整个花团锦簇的春天!一阵风过,站在花树下,顿时花落如雨,仿佛是星子碎成粉末流动在身上,那渐变色的紫色花瓣就那么轻轻柔柔地落……我偶将流星捉在手中,然后就无比宝贝地拿回去夹在扉页里,每每看完掩卷后,那合书的轻响声里总伴着一阵香。
那一院子的香,是靠这一树丁香毫无保留地维持了一春。
后来,丁香花谢了,花枯了,叶落了,只剩着黄褐色的粗糙花茎孤独地立着。兴许它便是这样的生灵,毫无保留地再将落红的营养,源源不断地给予了根系。我小心翼翼地捡拾起花瓣,晾干了便泡着成为花茶。那阵阵的香便成为味蕾的享受,胃的滋养。甘甜带苦的茶,便是丁香的全部自白,最终毫无保留地变为落红,或入土,或品下,什么也不带走,什么也不留下。来时一丝不挂,去时两袖香风。
丁香不记得仇,忘却了嘲笑与忽视,那么宽厚而又仁慈地原谅了那些本不该承受的。如今那几朵夹在扉页的花儿却早已枯了,干了,碎了,再不能为所用,唯有那淡淡香气仍萦绕书卷,不遗余力、毫无保留地倾吐最后的芬芳。
我不由得想要赞扬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