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关系学院 杨 熠
每次在回家的火车上我都睡不着,轨道摩擦的规律性响声总是扰人睡梦。以前我都是插上耳机排遣无聊,但这次不同,辗转反侧之余突然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妈妈正在思考第二天给我做什么吃的。妈妈说:“本来想给你做生煎包子,但是你爸爸说太油了。你吃饺子吗?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馅的,怕你火车上累了回来想吃清淡的东西。白菜羊肉的怕你嫌太腻,鱼肉的怕做不好会有腥气……你外婆下午给你拿了点儿糖桂花还有醪糟,我又泡了些银耳莲子,明天给你熬个粥,还有你早就念叨的糖醋排骨……”末了,妈妈说家里的蟹爪兰又开花了,平常都没时间细心打理它,却仍然开得那么好,是欢迎我回家呢。
放下电话,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仿佛睡在家里的床上。
我感受到了家乡的味道对我的召唤。
在我记忆中,除了外公去世的那一年,家里的蟹爪兰每年冬天都会开花。外公喜欢花也爱养花。在他的熏陶下,我和姐姐也会养花,这种爱好早已成了习惯:姐姐给她办公桌案头娇艳欲滴的水仙拍了照片发给我,我也给她寄过我养的三色梅结出的花籽……一切关于花的美好记忆都终结在了外公走的那一年。那时正值“五一”,本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外婆家的花却因为缺乏照顾,几乎没几棵活着的了,连最容易养的水竹都黄叶烂根了。外婆说不想再看见满阳台的花草,于是大多数都扔了,我让妈妈留下了这盆蟹爪兰。其实外婆也爱花,只是花让她想起了太多往事。外公走后的这几年,外婆自己报了老年大学,学了书法和绘画。她喜欢一个人在屋里,画一下午的菊花和兰花……
下了火车,我直奔家,一开门就看见了绿肥红艳的一片花景,真是庆幸当时选择了蟹爪兰。妈妈查过它的花语,是“锦上添花,扭转乾坤”,对此我深信不疑。妈妈抱了我一下就小跑地回厨房去了,我知道她不是着急做饭,是不想在我面前掉眼泪。
延续外婆的老传统,家中最不能少的就是糖桂花。无论是桂花醪糟圆子汤,还是桂花银耳羹,对我来说,都是多年来百吃不厌的美味,好像家的味道与记忆都浸入了桂花淡淡的清香。我随着香味溜进厨房,一口便喝下一大碗桂花米糟。妈妈把我进门的时间掐得如此精准,那一碗米糟不凉不热,温度刚好。爸爸是北方人,所以从小我就是在南北美食混合的环境里长大。与外婆和妈妈做的南方菜的清淡甜口不同,北方的食物更厚重一些,咸辣重口。北方有“出门饺子进门面”之说,因为饺子谐音“交子”,寓意多财多福、万事顺利,又因其皮包整馅料,也寓意早日归来、团团圆圆;而面条长而顺,寓意回家的人要久留家中,与家人长长久久,也有除去外面世界的辛酸与不顺,归家即顺心的美好寓意。北方的人们,把对亲人的美好祝愿都浓缩在了这小小的面食里面。每次都是爸爸剁馅、擀皮,妈妈和面、包馅……饺子含情,蘸上镇江香醋,屋里充满了我喜欢的味道。
我知道,这便是家乡的味道,一家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便是对幸福最好的诠释。不知何时,那旅途的奔波劳累已经全然不见,热泪盈眶中,我看着亲人们轻轻说了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