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迪

　　高考那天，我回了母校，约了曾经同窗三年、一起离开这里的同学，一大早在校门口会合，见证又一届学弟学妹的华丽转身。

　　天公作美，蔚蓝如海，太阳笑得耀眼，暖意融融，树荫下飘来的一阵微风，吹得人清新、惬意，连云彩都那么可爱，软软的，绵绵的，像胡同、公园里现做的棉花糖，看在眼里，甜在心上。于是，就像当初每天上学一样，我在车棚里找到自己的“坐骑”，擦擦车把、掸掸车座，出发赴约，赴高考的约，赴母校的约，赴同学的约。

　　道路还是那么熟悉，就连必经的一段因早市而拥堵的路段都和意料之中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到了母校所在的胡同口，就感受到了高考的气氛，警车和民警、提示的路牌儿……

　　同学还没到，旁边也没什么人，我兀自立在校门口对面，享受着这样的清晨。母校由内而外的清静氛围，就好像世俗的尘埃都落不到这里，它从始至终那么干净、纯粹。蓦地，我看到了熟悉的老师，依然那么精神、和善，只是他略显发福的体型和清晰斑驳的鬓发告诉我，我已经离开这里好久了。他们忙着安排迎接考试、等待考生的琐碎工作，而我只是远远地望着，不敢去打扰。或许教授副科的老师已不记得我了，可那又怎样，光是这样看着，心里就莫名地亲切。

　　我正看得出神，同学到了，迎面“叫醒”我，也一样骑着单车，恍然间就像曾经我们来上学，不早不晚，刚巧在校门口停车的时候碰上，打个招呼，自然地等着彼此锁好车，一起走进校门……身旁稀稀落落的人群越聚越多，我这才回过神来，拿出相机，准备记录下一个又一个感人的画面。

　　临近考试开始前，窄小的胡同被拥满了。考生已进考场，家长依然恋恋不舍地望向校园里面，即使隔着厚厚的电子门和几米的警戒区，即使候场区在教学楼拐角的另一边而校外什么也看不见。我不时地按下快门，可人挨人的场面总是不允许我照得有多清晰。早已不知我跑离多远的同学凑过来说，刚看到一位家长拥抱着孩子，她好想哭。她望着眼前的一切出神，忽然又喜出望外地说：“看！那个妈妈还亲了孩子一下！”“哪儿呢？哪儿呢？”她说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有记录下来，我一阵失落，可转眼又像看见了一样，会心地笑了。

　　我们就这么站在校门口、人群中，周遭的一切好像跟我们的关系并没那么紧密，可我们确实身处其中，也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

　　马上要开考了，考点的老师劝家长回去等孩子，留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环境。就这样，一位位满眼关切的父母、亲朋，才三步一回头地背向离去。我也跟着人群渐渐走远。无意间看到了一位默默抬手拭泪的母亲，我可以想见她的心情，却难以想像有多少母亲有着跟她一样的心情。

　　离开的路上，同学一直在给我讲她记忆中的高考，也就是我们共同参加的那年高考。种种旧事，我听得出神，笑得出神，想得出神。比如发准考证时会因为占据了母校的主场优势而欢呼，比如更希望被分配考点的陪考老师是自己的班主任，比如考后同学们对题的答案不同令人心情波动，比如回家后母亲关心的问题只有是不是在卷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书上说，那些自以为是的如释重负，才是让人想念的东西。我们都曾自以为是过，于是，也分外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