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洒酒酹江月

发布时间:2014-04-08 期号:

清华大学 霍 帅

  清明,又名三月半,但人们总喜欢清明二字。立春、雨水、惊蛰、春分、谷雨……与春日相关的节气仿佛都充盈着春和景明、万物化生的融融朝气,唯有清明,萦绕着丝丝缕缕别样的情绪,在“气清景明,万物皆显”之外,让淅淅沥沥的春雨染上惹人断魂的气息。

  唯有清明,让我们离开熙熙攘攘的现世,不拘于哪个人、哪件事,恣意神游、恣意洒泪,去追忆、去怀念、去祭奠。这种类似酒神祭的迷醉,胜过踏春赏花的盛景。

  清明宜追远,“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断魂不仅仅是伤悲,它是一种神游宇内却又超然物外,若有所感却又若有所失的情状。清明,总游离在宗教、历史、人伦之间,游走在哀歌诔文、诗词歌赋和历史典故的边缘,拨动着中华文化最非理性的、非实证的那根琴弦。有人说,现代的人,没有信仰、没有根本。但所谓信仰、所谓根本,不就是将超出世俗的东西作为心灵的依托?且看清明。

  清明,可焚香扫墓,遥寄先祖。纷飞的纸灰,不是为了让人哭。不同于长眠的病榻,不同于空旷的灵堂,清明时节的墓碑前,仿佛生死都模糊了界线。祖坟、墓园,不止埋葬着骨血相连的亲人,还有一脉起源的祖先。元稹至情至性,名满盛唐,曾说“诗书礼乐,禀训於祖先”;崇祯煤山自缢,言“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树高千尺,落叶寻根,比起子承父业、光宗耀祖的功利性,传承宗族神魂、追思祖迹遗训,更能让人肃然自省,荡涤心神。

  清明,可重游赤壁,洒酒酹江月。洪涛胜雪何时尽?无限英灵在内游。清明,总让人想起悠远的古代,想起华夏历史长河奔流至今的轨迹。“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的豪情壮志,“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无双智计,都随着赤壁硝烟折戟沉沙,终归一抔黄土。唯有清明,我会对着那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停下匆匆的脚步,忆起这场早已不记得何时何日进行的著名战役,让太平盛世中漫漫淡去的那种气魄、那种血性、那种曾流淌在中华血脉里的一抹绝世风流在胸膛中重新奔涌。

  清明,可再登雨花台,轻抚雨花石。南朝高僧设坛说法,感动苍天落花如雨。而时至今日的雨花台,纵是年年细雨、岁岁落花,也掩不去殷红血迹。“猛士千古担正义,雄魂万代壮诗怀。仰止高山恨流水,蹉跎岁月老庸才。”时光是否也有浓度?那些时光长河中轰轰烈烈的往事,越是离我们近,越是浓烈得动魄惊心。烈士群雕昂然屹立,累累白骨终不可寻。这些人,将各自的容貌,化入革命的群像,救赎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国人、一代人、代代人。这不是飘渺的神思,不是悠远的历史,那血透纹理的雨花石,是先烈的印记。蹉跎岁月,我辈可还记得?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人之于世,看破生死,才能不负韶华,去留随意;李清照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将之于世,无畏生死,才能至刚至勇,顶天立地;苏武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情之于世,超越死生,才能荡气回肠,轰轰烈烈;林则徐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士之于世,不吝生死,才能鞠躬尽瘁,为国为民。

  清明,年年此时,不看繁花看美酒,只醉神思不醉春光。清明,年年此时,无声地浸润干涸的灵魂和膨胀的心,但少有人会去感激。就像泡一杯雨前龙井,看绿意氤氲,谁会去想这“雨前”极品,就是采自谷雨前悄悄走过的“清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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