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凡

　　“爸，我这几次模拟考试成绩越来越不好了……”我放下筷子，小声嘟囔着，一动不动地盯着爸爸。

　　爸爸仍然低头吃着饭，眉头紧蹙地回了句：“没事，能继续考高中就考高中，考不了高中就在家帮忙。”

　　我瞬间一脸悔恨，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复，何必还要和他说呢，内心本已经被学习成绩弄得伤痕无数，又何必要来爸爸这里讨一把盐呢？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回想从小到大，爸爸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学习。自从入幼儿园的那天送我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每次我和他交流有关学习的事情，他总是说：“我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怎么教你？”“你能学到哪里就学到哪里，要么好好读书，要么好好种地。”我害怕极了，害怕中考成绩会比模考还烂，害怕和爸妈一样无论风吹雨打都要下地干活，更害怕自己一辈子呆在农村。

　　中考前一天的中午，我在饭桌旁发呆，爸爸吃着饭突然问我：“明天中考吧？在哪儿考？”我瞬间愣住了：“啊？”回过神后才说，“乡一中。”爸爸继续吃饭，再也没说别的。我瞬间被他提问而激动的心，又逐渐恢复平静，直至冷却，甚至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冻得全身哆嗦。

　　饭后，我拿着基础知识复习，只希望自己的基础知识不要再丢分，这是我考试的底线。院子里忽然传出一阵嘈杂，我向窗外望去，是爸爸在和邻居二大爷喝酒，一阵阵的欢笑让我寒透了心。“有这样当爸的吗？明知道我明天就要中考了。要是影响了复习，没考好可怎么办？”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中考当天，天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推着自行车，穿着雨衣匆匆走出家门。由于家距乡中学有十几里路，又顶着大雨，我骑到中途的大坡路就使不上力气了。裤子已经湿到了膝盖，衣服已经全淋湿了，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我失望极了，觉得老天也在成心和我作对，“中考是考不好了！”

　　“滴滴……”身后不时传来摩托车的喇叭声，我不耐烦地向后喊去：“催什么催，你……”话还没说完，我就怔住了，“爸，你怎么来了？”爸爸用手摸了摸脸上的雨水，说：“臭丫头，骑得还挺快，快把你车锁路边，上我车，别耽误考试！”

　　到了学校，我慌忙下车，拿着考试用具就要往考场跑。爸爸一把拉住我：“拿着这个！”爸爸递过来的是他心爱的手表，是和妈妈结婚时买的，他总是怕弄坏，从不让我碰，只让它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这不是……”“时间已经调过了，快去吧。”爸爸根本没注意我的反应，只是催我。

　　我接过表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用衣服抹掉表上的雨水，跑到一半时我突然转身问：“摩托车是哪儿的？”

　　“这孩子，快去考试，这车是你二大爷家的……考完试我接你。”

　　“谢谢爸！”我颤抖的声音在大雨中显得那样单薄无力。但我想，他应该是听到了。当我回头望去，爸爸正低着头，用手擦着脸上的雨水或泪水。

　　那年中考，我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进了重点中学。我永远也忘不了爸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那张被太阳晒黑、布满沧桑皱纹的脸上得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