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语言大学研究生 高荣唱

　　前些天网上最新的流行语当推“待我长发及腰”。不论是最初《十里红妆》的“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还是走红时那对情侣的照片描述“如果，你陪我从齐肩短发到腰际长发；那么，我陪你从纯真青涩到沉稳笃定”，都写满了对岁月流逝的叹息和对不渝情谊的执着。

　　其实，当我们的发丝一点点悄悄伸展，当齐肩短发偷偷爬到腰际，陪我们从青涩走到成熟，却又从我们生命中溜走的又岂止是镜花水月般的爱恋？今天，当我坐在窗前静静地思索时，我知道，那折磨过我、成就过我、击溃过我、激励过我的学生时代的考试，终究是不会再来了。

　　光阴流转，回想十六年前第一次考试，小小的孩子搬着板凳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好，趴在凳子上写答卷，说不上对优异成绩的憧憬，谈不上对知识的渴求，也还没机会体会老师、家长的批评或表扬，懵懵懂懂地做着题，还能分心去听隔壁教室五年级的哥哥姐姐齐声读着诗歌……小小的我隐约觉得，如果能不考试，走进去跟他们一起读该有多好，不论是诗里的情感还是声音里相对于我们截然不同的成熟，都对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当年的我们，并不明白考试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我渐渐成熟，被誉为“斯巴达克第二”的班主任是我少年时代永远的“噩梦”，但我从未如此感激过哪一场噩梦。出晨操时旭日未升，下晚课时月已西沉，我们每天都能看到星星，就像我们每天都能触摸到考试：考，考完总结，总结完重新备考。一月一考的节奏就是这样的周而复始。我们的“斯巴达克”先生给我们带来的是泰山压顶一样透不过气来的高压，和在重压下喘息求生的本能，更激起了一往无前的慷慨斗志。每周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周六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可以不忙着赶作业，不疲于应付考试，不担心班主任查岗，可以安安心心坐在走廊里翻翻这周刚学过的古文、英语，做做总解不出的数学、物理，那个时候是如此渴求知识。考试于我，是枷锁却也是试金石。最怕考试失败，在当时的认知里，考试的失败往往象征着知识的不足。考试等于压力，那是我学生生涯中最深切的体会。

　　而今，闲适的大学校园生活给了我天高海阔任鸟飞鱼跃的自由空间，每个学期的论文考核让大家可以尽情钻研感兴趣并擅长的研究，挑灯夜战几十日，洋洋洒洒数千言。然而选论题、收集资料、撰写论文……细论其中辛苦，远胜一刀痛快的考试。如今学校排课已变为自己选课，学期考试已变为学期论文，知识结构由横向扩展变为纵向深挖。昨天，我抱着一摞专业书从图书馆走出来，看着长椅上苦读英语准备考试的学妹，心中百感交集。想起院庆纪念册上我大一时的照片，短发、书包、牛仔裤、平底鞋，如今披肩、马尾、盘发，各色发式都已尝遍，而一切却已如过眼云烟。

　　如今的我，需要什么来证明能力和存在？日后的我，即便再邂逅考试也已不复学生时代的种种。一路走至今日，那让我恨过、爱过、感激过、埋怨过的考试，已悄悄退出了我的生命。我已长发及腰，若想再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