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枫
没有哪个孩子不盼望过年的。过年在童年的记忆里无比幸福温暖。更重要的原因还因为那是——童年。
一进入腊月,全村的孩子都叫开了,“过年啦”,“过年啦”,偌大的村落到处飘荡着“过年啦”的回响,比喜鹊叫声还殷勤频密。
我家的三兄弟也是天天盼着年快快赶过来。腊月三十,等年的愿望上升到了极点。我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兴奋。我们家通常三十这天中午吃年饭,会叫上父亲的几个兄弟全家来家里聚一下。其实,这跟北方的年夜饭差不多,只是我们挪到了白天进行。
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主动给她打下手,择菜,往灶里添火加柴什么的。母亲做菜,食材给料丰足,讲究色香味。叔伯们每次都会评价谁家的婆娘做的饭菜好吃,得票最高的总是母亲。
十一二点钟的时候,叔伯婶婶们陆续赶过来。我去堂屋给叔伯们挨个递烟,沏茶,端出花生、瓜子、荸荠给婶婶吃。他们总夸我这个侄儿乖巧懂事。没过多少光景,父亲和老二回来了,篮筐里装满了烟花炮竹,还有过年走亲戚用的水果罐头、红砂糖和几瓶白酒。厨房里的饭菜也准备停当了。父亲开始支桌子烧香祭祖。有几样菜肴肯定会上桌,油煎大白鲢、小鸡炖蘑菇、腊肠腊肉、豆腐丸子、荠菜卷子,桌子中央放上土窑盆盛放的整个猪头。祭祖时,父亲不许我们小孩子在旁边嘀咕,只见他非常虔诚地祭拜祖先,又是斟酒又是添茶加水,生怕哪里怠慢了。
开始吃年饭了,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孩子们站着“钓鱼”(夹菜),叔伯们个个都爱酒,每次总是喝得满脸通红,有时候我们这些娃娃也会被他们叫过去抿上一口,老三吐吐舌头直喊辣,“咕咚”、“咕咚”一大杯凉水下肚还不顶事。婶婶们看着老三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有人笑得喷出饭来,逗乐了一屋人。酒过三巡之后,叔伯会给我们仨压岁钱,都是崭新的十元人民币,我们乐呵得不得了,接到压岁钱后挨个给叔伯鞠躬。满满一桌子菜,总是被吃得精光。饭后,叔伯婶婶、堂兄堂妹跟父亲母亲道谢告别,年饭就算告一段落。
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全村上下都会挂灯笼贴春联。贴春联多用当天煮饭留出来的米汤。除了贴春联贴门神,家家户户堂屋正门还会贴上“开门大吉”,院子里最高的树贴上“出方大利”,粮仓上贴个“五谷丰登”,猪圈贴上“六畜兴旺”,鸡笼贴上“鸡鸭成群”,红灯笼高高挂起,红春联那么一贴,年的气氛一下子被点燃。
暮色四合,家家户户开始掌灯,整个山村鲜亮生动了不少。父亲在堂屋的神龛前点上大红蜡烛,拿出几根木炭燃起了一盆火,母亲将早饭时煮好的鸡蛋染成红色,我们围着火盆烤火。就在父母跟我们三讲他们小时候过年的故事时,屋外有人放炮,劈里啪啦,接着就是烟花炮竹响声似雷,把整个山村都闹得沸腾了。我们“嗖”地蹿出门外,只见夜空烟花四起,好不惹眼。老二跑进屋嚷嚷着让父亲拿出烟花放。母亲叮嘱我们别伤了眼睛。只见一个烟花弹“嘭”地一声飞向天空,又“嘭”地一声在夜空中炸响,随即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烟花,把山村的夜空照得通亮。
大人要准备开年后孩子的学费,一家几口人的花销,所以感觉最高兴的也只有孩子。通常,父亲母亲会守岁到零点以后才去睡觉。母亲总会叫上我们跟着一起守岁。可我们毕竟是孩子,疯够了,闹够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二弟迷迷糊糊地还在一个劲儿地说着“过年啦”、“过年啦”……